從深圳回來好幾天了。
回來后，看到村里有人上山撿柴。
就隨意問：山上有沒有蘑菇？
人說，是有人撿蘑菇。
我說，你看到他們撿到沒有？
回答說，“有人會撿，就撿得多。有人不會撿，就撿得少。”
我說，那我也去試試看。
我換了運動鞋，同時換了一條舊牛仔褲，上身穿一件舊衣服就進山了。
山路不算太難走。初冬的樹木，有些樹葉落光了。
有些沒有落，紅的黃的都艷麗透明。
一路上，我想，即使撿不到蘑菇。
能夠看到這些美麗的樹葉，也是一種收獲或者安慰。
走到山腰，遇到一個放牛的孩子，他說，你是來撿菇嗎？
我說，是呀！你撿到沒有？
他說，我不撿菇，我牛愛跑，要牽著放。
我說，你可以一邊撿菇，一邊放牛。
他說，我昨天撿了一斤多。
我說，大不大？
他說，有大的，也有小的。
我說，是黃色的嗎？
他說，也有灰色的。
我說，看我今天能不能撿一斤菇？
他說，你會撿菇嗎？
我說，你猜我會不會？
他說，我猜你肯定不會？
我說，為什么你猜我不會？
他說，你戴著眼鏡，能撿菇嗎？
我說，當然能撿？
他說，你看得見嗎？
我說，書上的字，我都能看見。菇肯定比字要大。你說是不是？
他沒回答我。又說，你有菇位嗎？
我說，有啊。要是沒有菇位，我就不會上山。
所謂菇位，就是你看到一個蘑菇，你就認真在它的周圍認真找一找，看有沒有別的蘑菇。
蘑菇有時長在一塊，如果遇到了，你可以不費力撿很多蘑菇。
我七八歲的時候，就跟大人上過山。
能吃的蘑菇，也是放牛的大人告訴我的。
現在，經他一提醒，我突然記起小時候撿菇的菇位來。
我一個人靜心下來東找西找，在一些矮小的灌木中鉆進鉆出。
幸好這時節，灌木上沒有毛毛蟲。
有些灌木都落葉了。
地上的草也黃了。
我看到有些野豬拱過的坑坑洼洼。
我爬累了，就坐下來。歇一會。吹吹山風。聽聽松濤。看看山腳下的水庫。
再鉆進灌木，認真地東找西找。
過去的菇位，我仔細找過了幾處。
這天，我的運氣還真不錯！
我撿了不少蘑菇。
在一塊朝陽的草地上，我就驚喜地撿了16個肥大的蘑菇。
直到天黑，我才下山。
讓我高興的是，下山時，又遇到放牛的那個孩子。
他看到我手里的蘑菇，說，你真的有菇位呀？
“當然。”我說。
“你比我昨天還撿得多。”他說。
“我有好幾處菇位。”
“你把菇位告訴我吧？”
“好。”我用手指了幾個地方，說，就在那兒。
我們一路回去，他高興地說，你是我垸前那個村的。我認識你。
我說，你爸爸叫什么？
他馬上干脆地說出了他爸爸的名字。
我說，你爸爸是我的學生？
他說，真的嗎？
我說，不信你回家可以問問你爸爸。
他說，你平時在哪里？
我說，我在外面打工，回來沒幾天。
我進村的時候，有人的煙囪升起了裊裊炊煙。
有幾個大人驚奇地對我說，想不到你還會撿蘑菇。
我說，我有菇位。
“這么多年沒上山，你還記得菇位嗎？”問的人說。
我說，小時候記住的事，一輩子都不會忘。
其實，我心里還有很多菇位，在附近的山上。
那些山，都是我熟悉的山。
我熟悉山上的毛栗子。熟悉山上的野果。
當然，最熟悉的，還是那些每年春天和秋天，給家里提供美味的菇位。
（作者 張遠浩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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